黑天请接吻

正泰珍记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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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夜的雷声特别特别大,疾雷杂疏雨,电闪云光之间,四月的雨季就这样到来。金硕珍撑着伞疾步匆匆,顾不上已被打湿的裤子,任由其在雨势汹汹中成了渐变色。


待他急忙打开宿舍门,果不其然,地板缝隙间已漫延出一片深色,踩到去便会发出滋滋的水声。


地上正蹲着个模糊的人影,拿着几条旧衣布,吸水,拧干,摊开,再拧干,最后卷成麻花条,堵住几个略大的缝隙口。


“哥,回来了?”


“嗯,怎么不开灯”


“孩子们都睡了,我差不多快弄好了…”

“哥,快去睡吧”


郑号锡扬起小脸,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。即使在黑暗中金硕珍也能感受到弟弟身上那份让人温暖踏实的感觉。


十点下课,凌晨回来。三点一线,一日复一日。哪怕是在梦里,金硕珍也会听到老师的批骂,队员的催促。哪怕是在梦里,他也在不断的练习舞蹈,记住动作。


如果这雷雨能吓走四月所有的阴霾和苦涩,就好了。


环顾了一圈屋内,碗筷未洗,桌上散乱摆放着吃完的、吃了一半的零食袋。说好要把衣服叠放整齐,沙发上最多的还是七零八落皱巴巴的衣物,分不清哪些要洗哪些要收。


号锡注意到了他眼里的操心和担忧,阻拦似地轻扯住他哥还未干的衣角,努努嘴,示意他进屋睡觉。


金硕珍没听清他嘟嚷了些什么,瞳孔却跟着他膝盖上焦躁揉捏的手一点点变深。


即使是无意地搓揉,金硕珍也明显觉察到了,那是一下雨他们就会有的症状——腿酸胀得抽疼,特别是号锡,最严重的时候几乎疼的整晚都睡不着。


哪里是听到雷声才起来的,分明是一开始就疼的睡不着觉。

拼到不要命的弟弟,他这个远比不上的哥哥又能说些什么呢。


不知是深夜弥漫出矫情还是雷电惊扰了不安,金硕珍忽然鼻子一酸,很想哭出来。

如此艰苦流泪流汗的日子,他这个做大哥的不扛起点点琐碎的责任,下面的弟弟们该怎么办啊......


窗外雷光忽闪,半推半搡地把弟弟哄进卧室后,他借着断续的光亮,默默洗了碗,叠了衣服,走到房门口,却听到断续不清的呢喃,内容揪得人心里一紧。


“奶奶……”

“我想回家……”

“奶奶……亨尼好累……”


是后面进公司的那个弟弟吧,金硕珍微微探头,南俊疲倦的鼾声一起一落,逐渐掩盖住隐隐的话语声。


是做噩梦了吗,金硕珍心想,胸腔里还未被完全压下去的心疼又缓缓涌起。


暗夜中,他摸索着床上人不安分踢开的被子,不意摸到了另一只尚且稚嫩的小手。

是柾国,他半蜷缩着身子窝在泰亨的身后,长臂膀不自如地扶在肩胛骨的位置。

看起来......就好像刚做完一个什么动作一样。


“轰——”

一霎时,毫无预警的雷鸣将金硕珍吓了一跳。

然后他看到,田柾国宛若一只被惊醒的小兔子,半梦半醒之间,迷迷糊糊地睁着一半的眼睛,熟稔有节奏地拍抚着又一次低声抽噎起来的哥哥。


金硕珍怔住了。

那样熟稔的动作……是泰亨说过,他讨厌雷雨天,因为他会格外想念小时奶奶彻夜的安抚。而当时聊天的时候,只有柾国一言不发,闷头坐在一旁,时而望着泰亨这边发呆。

他原以为柾国和这小子还不熟,囊涩罢了。

可这动作下意识地太过自然,仿佛异体同心,反映着另一个人的潜意识。田柾国那小子,分明是认真听了话的。


“不怕,不怕,小国在呢。”

说着柾国把圆圆的脑袋埋进了他哥的颈间,似乎妄用灼热的呼吸平静伤心的人儿。

兔子怎么能舔舐老虎的伤口呢?

当时金硕珍脑海中只浮现出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话,一句自己也解释不清的话。


两个最小的孩子,一个带着釜山的硬气,一个带着大邱的朝气,相拥于一张小小的床上,汇聚成一条新的人生轨迹。


他们寻觅着契合的灵魂,寻找着合适的安慰。在哥哥们看不到的地方,互相袒露心扉,消化烦恼。


“再长大些吧,再长大一些就都好了。”

金硕珍最后为两人捻好被角,垫了几张抽纸在金泰亨早已浸湿一片的眼下,悄声无息地爬上了床。带着万千杂乱的思绪和时发痛疾的腿,沉沉跌入睡梦。


那时,在被雷云反复炸醒拷打的枕边,印记的是我斑驳的泪痕与破碎的呢喃。

那时,你合眼拒绝过的夜梦,润湿了春的末尾,柔软了我的孤独。


兔子怎么能舔舐老虎的伤口呢?

兔子不能。可它又哪懂结痂的伤才不会更痛,小心翼翼地舔舐,是它唯一能做的了。


后来啊,兔子成长成了披着虎皮的肌肉兔。

老虎呢,则笑着,看它的小兔子站在全世界的面前说,我是不会让你受伤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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